“誤會,我這麼做只是怕你衝動。”訕訕的鬆開手,我和黃雪保持着半米的距離,然後將前因後果向她說明,省略了很多隱祕和不必要的東西,着重突出三點。
“第一,這是你的夢境趕快醒來;第二,這裏很危險,有各種冤魂厲鬼出沒;第三,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家裏曾掛着一幅無字古畫?”
針對我的問題,黃雪給出了讓我無奈的回答:“第一,你說這是夢境,但我感覺這裏是現實,你想讓我怎麼清醒?逼我跳樓嗎?”
“第二,你說這裏冤魂厲鬼出沒,但自打我醒來就只看見你鬼鬼祟祟出現在我的房間裏,那些鬼呢?”
“第三,也是最可笑的一點,父親把無字古畫帶回家裏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你覺得我會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嗎?”
黃雪一口氣說完,隨後背靠窗臺,看我的眼神就跟少女遇到了癡漢一樣。
面對黃雪刀子一般銳利的目光,我只是無所謂的摸了摸下巴,然後上前一步,把她逼到牆邊。
“你想幹什麼?!”
看着黃雪的眼睛,我慢慢說道:“你在撒謊,我剛纔的原話是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家裏曾掛着一幅無字古畫?可你的回答卻是父親將古畫帶回家時自己只是個嬰兒。”
“黃雪,我從來沒說過那張畫是誰帶到你家裏的,所以請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我,這很關鍵!”
“莫名其妙!”黃雪雙手想將我推開,但她本就體弱,手按在我的胸口軟綿綿的:“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只是個嬰兒,三歲之前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了。”
黃雪發現推不開我,咬着虎牙:“看在你給我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的份上,馬上離開這裏,我就當今晚這事從來沒發生過,否則我就把這一切都告訴黃伯元!”
“黃伯元?爲什麼你也不叫他父親,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你和你的姐姐似乎都很不尊重他,在你們小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這和你無關!”過去的回憶彷彿是心裏一直沒有痊癒的傷口,只要稍微觸碰就會刺痛全身。
黃雪的聲音有些失控,音調提高,在她說完這句話後,門外的走廊上腳步聲突然響起。
“不好!”我抓住黃雪的手,可這一次她卻激烈反抗,還大喊出聲,沒辦法我只好捂着她的嘴將她強行拖拽進一邊的大衣櫃裏。
“老實點!”一手按着黃雪雙臂,一手捂着她的嘴巴,我也顧不上憐香惜玉和她擠入衣櫃當中。
關上櫃門,從縫隙裏觀看外面的情況。
“嘎吱……”滲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療養室的房門被推開了。
一個身穿護士服的人顫顫巍巍走了進來,她一瘸一拐,走路一高一低。
可能是這個房間裏兩次發出人聲,所以引起了她的重視,她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久久不願意離開。
注意到護士奇怪的走路姿勢,我視線下移,這纔看到她垂落在地的白大褂上沾着溼漉漉的血跡:“這厲鬼的一條腿好像被砍斷了?”
我凝神觀看,沒成想手掌突然傳來劇痛,猝不及防之下我鬆開了抓緊黃雪的手。
“你居然咬我?!”
掙脫束縛,黃雪一頭撞開大衣櫃的門跑向那名護士,她邊跑邊喊:“屋子裏有人闖進來了!快去叫保安!”
她慌慌張張,沒注意護士拖在地上的制服下襬,一腳踩了上去,滑倒在地。
“這是什麼?”她伸手摸向自己剛踩到的東西,指尖觸碰:“溼溼的,黏黏的?”
拿到眼前一看,黃雪臉色發生改變:“血!”
她心中忽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擡起頭。
此時那名護士正背對着她,只看背影非常陌生:“這裏的每一個護士我都很熟悉,你不是這裏的人,你是誰!”
坐在地上,黃雪被無邊的恐懼包圍,她沒有等到回答,只看見背對着她的護士,身體靜立沒有任何異動,腦袋卻緩緩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完全扭了過來!
殘酷的笑容,慘白的臉色,黑洞洞的嘴巴慢慢張開:“對啊,我本來就不是人!”
護士脖子伸長,居高臨下,那張臉慢慢靠近。
黃雪全身冰涼僵硬,被嚇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嘴脣上下顫抖,花容失色,連尖叫的勇氣都沒有了。
“五方神將,藉此法威,鎮壓萬物,急急如律令!”
危機關頭,她身後的櫃子裏飛出一道金色符籙! “鎮壓符!”
我熟練掐訣,甩出符籙,在護士咬向黃雪之前將其鎮壓。
金光壓頂,護士臉上冒出縷縷黑煙,她扭曲的臉就停留在黃雪眼前幾釐米的地方。
金光燒灼,她的脖子如麻花般纏繞,好像一條被扔進火裏的毒蛇,掙扎,叫喊,但是卻無法靠近黃雪一步。
雙眼睜的滾圓,漂亮的眼睛被驚恐溢滿,這些超出常人認知的東西把黃雪嚇的呆住。
直到護士的身體軟軟倒在地上,她才尖叫一聲,雙腿蹬地,想要往後移動。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 薄情總裁奪心妻 我雙手按着黃雪消瘦的肩膀,阻止她後退:“仔細看看,把這怪物的模樣記在心裏。如果你還是不肯配合,那我們將永遠留在這個可怕的世界裏,成日和鬼物作伴。”
黃雪拼命向後靠,雙手無意識的揮舞着:“它是什麼東西?這到底是哪?!”
“冷靜點。”我抓住黃雪的手臂:“這是你的夢境,你現在正在做一場很難醒來的噩夢。”
“夢?”許久過後黃雪才平靜下來,她把我之前所說的話重新思考了一遍。
“你從小心臟就有問題,受不了刺激,如果這是在現實當中,恐怕你已經犯病猝死了。”我說的話雖然難聽,但這是事實。
猶豫了半天,黃雪終於肯相信我,承認自己是在夢中的事實:“你說我是在做夢,那我要如何才能清醒過來?”
她這一問,把我也給問住了。
催眠大師範特西告訴我,陷入中層夢境後只有現實中身體受到外力纔會醒來,但現在我和黃雪都在夢境中,沒人能從現實裏喚醒黃雪的身體。
“辦法也不是沒有,但需要一些契機。”
我和黃雪現在是在中層夢境,如果想要快速清醒,第一種方法是尋找通往淺層夢境的出口,先回到淺層夢境,然後讓黃雪自殺即可逃離噩夢。
還有一種方法是等櫻子出現,她可以自由穿梭夢境,讓她從黃雪的夢境離開,而後在現實中把黃雪弄醒。
保險起見我還是拿出手機徵求了一下水友的意見:“範大師在嗎?夢境的主人我已經找到,我要怎樣做才能把她帶回淺層夢境?”
等了十幾分鍾我纔看到了催眠大師範特西的彈幕:“想要從中層夢境回到淺層夢境並不困難,只需要找到記憶中的節點便可。”
“什麼是記憶節點?”
催眠大師範特西:“就是夢境主人記憶最深刻的地方,這些東西會成爲指路的標杆,即使是在夢中也無法抹去。追尋夢境主人心中最深刻無法忘記的記憶,等你們找到之後自然就會明白如何才能離開中層夢境。”
範大師的話沒頭沒腦含含糊糊,說完之後便再沒有發出其他彈幕。
“尋找記憶最深刻的地方?”我轉身看向黃雪:“你人生中最無法忘記的事情有哪些?”
黃雪支支吾吾,還是不肯把心底深處的祕密告訴我。
“你還在猶豫什麼?現在生死攸關,你能選擇的只有相信我。”我語氣有些急躁,非常嚴肅的說道:“我們不是在過家家,玩遊戲。這是場一旦失敗就將永遠沉淪在深淵噩夢中的生死直播!你我的每一個舉動都牽連着上百條無辜者的生命!”
黃雪無助的坐在地上,她不敢跟我對視,嘴巴張了幾次,但都欲言又止。
“想清楚了,另外……”我一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我需要的是可以幫忙的隊友,而不是會拖我後腿的累贅,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黃雪對我來說不是唯一,涉及上百人的生命,孰輕孰重,危機時刻應該捨棄誰,我心中非常清楚。
“鬆手,我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你。”黃雪睜開如夏花般豔麗的眼睛,她掰開我的手掌,說出了一個驚天祕聞。
“我媽媽可能是被黃伯元逼死的!”
“我在很早以前就開始反覆做同一個夢,很真實的夢,就像現在你我的遭遇一樣。”
“夢中我會回到很小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還住在破舊的出租屋裏。”
“我似乎附身到了年幼的自己身上,用嬰兒的視角去觀察一切,夢境最開始的時候模模糊糊,但每做一次這個夢,我看到的夢境就會變得清楚一分。”
“那是一個早上,母親指着一張畫大罵,在我印象中溫文爾雅的母親從未那樣失態過。”
“這樣的情景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有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屋子裏,很突然,就像本來就藏在屋子角落一樣。”
“那個男人想要殺了我,但母親竭力阻止終於將他趕走。”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沒過幾分鐘,當這個男人消失後。房門被推開,黃伯元走了進來,他的表情很恐怖,拿着一包中藥,大聲跟母親爭吵着什麼。”
“我聽不清楚他們的交談,只知道黃伯元后來急匆匆離開,而母親喝下了他帶回來的那包中藥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黃雪在說話的時候,手指緊緊擰在一起:“這個夢我做了太多次,似乎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母親臨死時的場景!”
我聽完黃雪的故事後深深吸了一口寒氣:“黃伯元難道真的會做出殺妻之事?”
眼睛看向直播間,催眠大師範特西又發出了一條彈幕:“她看到的可能不是夢,而是確實存在的記憶。”
我把手機屏幕背對着黃雪放置,繼續觀看,沒過一會范特西又發出了新的彈幕。
“對於正常人來說三歲以前的記憶會非常模糊,甚至全然不記得,實際上這些記憶並非消失,而是鐫刻在了內心最深處。外界任何一種刺激都無法喚醒這種塵封的記憶,只有進入夢境中才能看到,而且,這種記憶往往只存在於深層夢境!主播,這個女人一定進入過深層夢境,你千萬要小心!”
範大師的提醒讓我變得警惕,黃雪的話我並沒有全信:“你的記憶節點是在幼時的老屋裏,我們只要在夢中找到你小時候租住過的那間老屋應該就可以逃出去了。”
“那間老屋的位置我倒是知道,但這麼多年過去,估計早就拆遷了。”黃雪無奈的看着我,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夢境構造的基礎是你的記憶,所以那地方應該不會發生改變,準備出發吧。”
我和黃雪在這裏停留了太長時間,本來我有心等待櫻子,但就算是按照60比1的時間差,她也應該早就到了纔對。
“估計櫻子遭遇了什麼意外,現在只能靠我們自救。”我把腿腳發軟的黃雪扶起:“出去這扇門後,無論看到誰都不要跟他說話,馬上遠離。你的夢境裏除了我,其他所有出現的東西都不是人。”
聽到我的話,黃雪臉色變得更差,她跟在我身後,艱難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手持鎮壓符,我輕輕推開房門,外面的走廊上十分昏暗,一點光都透不過來。
調高手機屏幕的亮度,等看到走廊上的場景,我突然停下腳步,心中的恐懼無法簡直用語言來表達。
“你怎麼了?”黃雪從我身後探出頭來,她左右一看:“奇怪,這好像不是我房間外面的走廊啊!”
摸着破舊的牆皮,看着熟悉的地磚顏色,我頭皮發麻:“這是新滬高中實驗樓裏的走廊!該死!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這裏雖然是黃雪的夢境,但躲在暗處操控夢境的卻是桐桑符裏的元辰神煞。 “新什麼高中?”黃雪抓着我衣服下襬,她神色緊張連說話都變得不太利索了。
“你不用在意這所高中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在這所高中上學的全都是死人就行了!”我剛把腿邁出去,耳朵一動,忽然聽到走廊盡頭有嬉笑的聲音。
“不好!”我轉身拽着黃雪一起退回屋內,背靠牆壁,此時再想關門也來不及了。
黃雪還想要說些什麼,我趕緊示意她閉嘴,保持安靜。
腳步聲由遠及近,雜亂無章,不是一個人。
我把手機亮度調到最低,卡着視野盲區向外側放,通過屏幕注視着外面的情況。
那是三個高中生,他們有說有笑,手裏拿着課本和文具。
如果僅看表面似乎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但是等他們走近,我和黃雪都被嚇了一跳。
這三個學生的身體都有些殘缺,就和之前進來的護士一樣,他們的手臂、關節不是缺失,就是成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着,那種程度的變形絕不是正常人類可以做出的。
而且這三個勉強能被稱之爲人的怪物,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恐怖的表情在漆黑的走廊上格外顯眼。
所幸他們並不知道我和黃雪的存在,應該只是路過。
“走快點,聽說薛飛又要教訓三班那個矮子了!”
“哈哈,喜聞樂見,就是不知道這次薛飛要怎麼整他。”
“上一次薛飛把他堵到男廁所,頭都差點塞進馬桶裏,我覺得有點過分了。”
“活該!誰讓那矮子非要跟薛飛搶女朋友,還tm張口閉口真愛,我聽着都噁心,想吐!”
三個學生你一言我一語距離我和黃雪的房間越來越近。
“咦?這間保健室的門怎麼開了?保健老師在裏面嗎?”
有一個學生髮出疑問,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要不我去看看?”
“鹹吃蘿蔔淡操心,這破門有什麼好看的?再說就算裏面有人,萬一是保健老師正在跟校長做那種事情,你可就攤上大事了!”
“被你這麼一說,我反而更想去看看了。”
“要看自己看去,我們倆先走了。”
“喂喂,說着玩的,等等我!”
秋日千金 三人漸行漸遠,直到腳步聲從走廊上消失,我才收回手機:“沒事了,準備逃出去。”
黃雪的身體已經僵硬,接踵而至的恐懼讓她幾乎快要崩潰。
“逃到哪去?外面都是那些怪物,萬一被抓住什麼辦?還不如就藏在這屋子裏,等到天亮……”
“天亮?”我雙手抓着黃雪肩膀:“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這裏永遠都不會有天亮。”
黃雪現在才知道陷入無限輪迴的噩夢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她瘦弱的身體輕輕顫抖,抓着我衣角的手再沒有鬆開。
確定沒有危險後,我和黃雪走出房間,沿着漆黑的走廊向樓下走去:“先逃出實驗樓,再逃出新滬高中,然後去尋找黃雪的記憶節點。”
我的思路很清晰,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
“別從那邊走,我們換個方向吧。”黃雪抓着我衣服,指了指走廊另一邊:“我們朝那三個怪物來時的方向走,應該能正好避開他們。”
我點了點頭,回想剛纔那三個學生的話語,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剛纔那幾個學生在交談中是不是提到了薛飛這個名字?”
“恩,我也聽到了。”
薛飛這個人,我在新滬高中直播時見過,他和沈夢是一對情侶。
“剛入夢的時候我被元辰神煞拉入了中層夢境,獲悉了他扭曲的童年生活,現在他又把我拉到新滬高中,是想要給我展示他悲慘的高中生活嗎?他這麼做意義何在?”元辰神煞似乎是故意想要我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要把他痛苦暗淡的人生經歷,通過夢境和無數陰魂厲鬼重現出來。
“元辰神煞大費周章難道只是爲了捉弄我?發泄心中怨恨?”我越想越覺得蹊蹺:“任務開始的時候,撥通陰間秀場電話的就是元辰神煞,他那幾句話是想要對我表達什麼?這份來自陰間的委託我又該如何去完成呢?”
“我們往往以爲原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有些時候,饒恕比死亡更難做到。”
“請記住一句話,你傷害過的人,終會成爲你的噩夢!”
手機信箱中的短信還沒有消失,重新讀了一遍後,我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凡事有因有果,我要弄清楚元辰神煞的過去。”
看着漆黑的走廊,我朝黃雪招了招手:“咱們跟着那三個學生走,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