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動了!
陸細辛將男人推到一邊,安然下床開燈。
明亮的燈光照在男人臉上,露出一張屬於男性的清俊面容。
男人面容偏歐式,五官硬挺深邃,如刀刻斧鑿,唯獨那雙眼,自然帶着股風/流蘊藉,彷彿盛滿了春光的湖水,瀲灧動人。
陸細辛打量男人的同時,男人也在打量她。
不知是因着在黑暗中乍然見到光亮而感到炫目,還是被眼前這張傾城容顏所攝。
一時之間,夜斯年只覺得移不開眼,像是被人攝住了心神,連心跳都漏掉一拍。
久久失神。
直到陸細辛拿着枕頭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夜斯年才驟然回神。
他沉下眉目,安靜望了陸細辛一眼,瞬間就猜到她的身份:「你是古家的陸細辛?」
今晚,這個年紀的女子只請了三位,而精通人體穴位,可讓人瞬間麻/痹身體,又生得如此炫目的女子。
不做他想,只能是陸細辛。
既然知道身份就好辦了。
夜斯年沉聲:「我是夜家少主,被下了葯,需要解。」
「怎麼?」陸細辛揚眉,眸中瀉出一絲冷意,「想讓我當解藥?」
夜斯年笑了,聲音低低沉沉,帶着絲絲縷縷的癢意:「你若是不想救我,你爺爺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個男人很厲害,一張口就戳中陸細辛軟肋。 范程將左胳膊扣在樹榦上,頭抵在胳膊上,手上的拳頭越收越緊,指節已經發白。突然,他覺著頸后猛的一冰,一個帶着雪的東西塞進了他的后領子裏,他一個激靈,忙用手去拿掉,卻發現竟是剛剛折下的梅花枝。
他愣愣的看向明筠。
明筠微微側過臉,眼眸看向旁邊兒的樹梢兒,道:「我父親曾說,男孩子不該這樣哭。」她抿了抿嘴,嘴角向下壓着,頓了頓,背着手腳跟兒翹了翹,道:「反正要是我,若是有人敢欺負我弟妹,我就欺負回去,打不過,我就去找幫手,要是連幫手都沒有,那就先給他們記着帳,等一段時間再打。」
范程愣了一會兒,緊握的拳頭方才鬆了開來,他將頭仰起來,對着夜幕下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此時他身上早已經落滿了雪,就像是個雪人,他自己卻滿不在乎。他拿着那枝梅花,食指與拇指輕輕的摩挲著梅枝的粗糙樹皮,聲音沉沉的開始與明筠說了原委。
「窈窈最近得了一隻名種的幼犬,說是幼犬,可個頭兒也不小了,獠牙都已經長了出來,非常凶,那狗東西仗着主人之勢,四處咬人。今日窈窈來東瑞堂將那隻狗也抱了來,只是沒進屋,讓奴婢在後院裏抱着。芷萱走的時候,窈窈就把那隻狗給放了出來,她以前就這樣干過,她知道芷萱很怕它。那狗非常凶,一直追着芷萱撕咬,腳踝都給咬出了血。」說着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顯然是異常氣憤。芷萱是他的嫡出妹妹,年紀在這一輩嫡系的嫡女里排行第一,是窈窈的姐姐!
他接着道:「我聞見妹妹驚恐的聲音之後,就跑去看。當時窈窈竟然還在大笑,慫恿著那狗去追去咬。我氣極之下,踢了那畜生一腳,帶着芷萱離開了那裏。」這時范程冷冷的笑了一下,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陰鬱表情,道:「你知道么,結果在半路,范昶與窈窈還特意牽來了一隻立起來有一人高的惡犬來咬我們。」他亮出手腕上的咬痕給明筠看,他又擼起袖子,小手臂上還有一處更深的咬痕,少年纖細的手臂與深深的血洞湊在一起,更顯得那傷痕觸目驚心。
明筠握住范程的胳膊,睜大了眼睛看向范程,問:「是窈窈和范昶?你可是他們的兄長!」這兩人都是三舅舅的嫡齣子女,范昶是哥哥,窈窈是妹妹。
「兄長?他們什麼時候把我當過兄長?」范程嗤笑了一聲。
明筠又想起來白天時的事情,想起了那個被窈窈欺負的頭也不敢抬的小女孩兒,不由憤然的把頭上的斗篷帽子給掀了下去,道:「真是太過分了,簡直是目無尊長。」
「自己的妹妹受了欺負,我身為兄長,不僅不能幫她討回來,還要麻煩你去給我出頭,那我這個兄長做的哪還有面子。」范程握住拳頭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明筠反問道。
「如表妹你所言,他們欺負我弟妹,我也要欺負回去,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的。」范程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裏帶着絲絲恨意,他手裏的握著的梅花枝也似乎在顫抖著,道:「表妹,天黑了,你早些回院子吧,這枝梅花…..就送我吧。」
范程說完給明筠施了一禮,便轉身走了,明筠看着他的背影,依舊是那麼纖瘦,但似乎又多了些什麼。
「我們也回院子吧。」明筠胸口悶悶的,再環顧四周,本來滿園花海美景也變的沒那麼吸引人了。
阿薇上前來,彎下腰來仔細的給明筠拂去頭上的落雪,又把斗篷帽子給她繫上。自白姑姑走後,阿薇也變得愈發謹言慎行起來,似是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她輕輕的說道:「這又落了一頭的雪,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萬一凍壞了,難受可是您自己。」
「我真的不想在新絳住了,我想回曲沃。」明筠的眼眸低落的垂著,嘴巴也嘟了起來。
「主子,且再忍忍吧,等年後我們就可以啟程回去了。」阿薇想了想,徐徐的嘆了口氣,又多說了一句道:「夫人大約不想那麼早回去。」
明筠把風帽往下使勁兒的拉了拉,籠住了自己的臉頰,低沉沉的應了一聲道:「我知道,我不問。不過,我心裏總是覺著很慌,總預感會有大事發生。」
而范程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院子裏,他能聽見父親沙啞的咳聲,苦苦的藥味兒一年四季從不曾間斷過,自從三年前父親一病不起,他的一切都隨之變了。他知道,為了不讓父親母親再為他們的事情擔心,妹妹一定沒有同母親講,而是自己偷偷躲在房間里處理傷口。他穿過迴廊與水榭,停在了妹妹芷萱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小婢子開了門,屋裏芷萱正淚眼朦朧的給腳踝上著葯,還好那隻幼犬力氣不算大,傷口不算深,可在妹妹雪白細嫩的腳踝上,是那麼刺眼,讓他心裏一陣心疼。他想幸好自己替她擋下了那隻大犬的撕咬,幸好是他被咬到了,幸好。
芷萱看見范程,哽咽著喊了聲:「哥哥。」
范程走到床前,將手裏的那枝梅花遞到芷萱面前。一陣幽香撲鼻,梅枝上朵朵清麗脫俗的白梅花,讓芷萱一下子忘記了哭,伸手拿到了自己眼前。
「萱兒,你聽我說,總有一日,哥哥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發誓。」范程緊咬着牙關,狠狠的握著拳頭髮誓道。
「哥哥,她怎麼能如此欺我。」芷萱委屈的將頭埋在范程懷裏,揪著范程的衣襟小聲的啜泣起來。
「總有一日,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范程緊緊的抱着妹妹,低低的發着誓。
明筠回了妙園之後,時辰已經不早了。奴婢們在阿薇的主持下,忙忙碌碌的為明筠準備沐浴用的物什。
浴房之中一片白霧朦朧,明筠趴在池子邊上,臉頰在熱水的蒸騰下,微微泛紅。她回想起今晚的晚宴上的投壺,她竟然成了最後的贏家,如果按照本來的心境,她可能輸的一塌糊塗,還怎麼能贏。她把身子沉入水中,背靠在池邊兒,只露出一個腦袋。她心裏知道今天邯鄲稷故意讓了她,思及此處,她往水裏又沉了一點,嘴角一點點的在水下揚起。
雪下了一整夜,次日天略微有些陰沉,小雪花一片一片的隨風飛舞著。原本天亮之前灑掃好的路面又蒙上一層薄雪,而路兩邊的雪堆則堆的更高了。
明筠一早就聽阿薇來報,昨晚范銘又挨了頓打。大清早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直接就笑了出聲。她被伺候着換上了一身墨綠色鑲銀邊的窄袖胡服,頭上扎了同色的珍珠綁帶。剛剛梳妝完,下人來報范銘身邊的隨侍南棟過來了。
在聽完南棟的來意之後,明筠更是笑到不行。
明筠笑着問:「他當真一個字也寫不出?」
南棟道:「主子昨晚上對着燈火熬了一晚上,也就寫出半篇文章,實在寫不出了。他不好讓我直接去找子稷君子他們,怕太明顯,所以想讓您幫個忙。」
明筠又笑了一陣,范銘竟求她去客院找子稷他們幫他作弊寫策論,她都能想像出范銘愁的抓耳撓腮的樣子。
明筠當即披上一件披風去客院,讓南棟在妙園等她。
當明筠邁進客院的大門時,她發現子稷師兄弟三人正在院內練劍。院子裏的雪已經被清乾淨了,堆在樹根旁邊。院中三個人練著同一套劍法,穿着同一身淡青色的勁裝,髮帶與袖帶皆是同一色深藍,整齊劃一,劍聲歷歷,矯健非常。而三人之中,劍術最精妙的莫過於站在最前方的子稷了。
他招招迅猛、氣勢如虹,講究的是唯快不破,那修長矯健的身姿似乎也充滿了無限的力量,冷厲的青銅長劍在他疾速揮舞下,在空中劃過一道道青光。
明筠站在院門口的位置,看的有些呆了,因為這畫面實在是好看。
子稷一早就看見明筠進來了,朝她笑了一笑,但動作沒有停,而是繼續將一套劍法練完。當練完一套之後,子稷停下了動作,將長劍挽出了一道漂亮的劍花后,將其背在身後。他轉頭看了眼子固和子璋,囑咐道:「我來招待,你們繼續練習,莫要分心。」而後,才與明筠見了禮。
子稷一頭烏黑的長發被高高綁起,淡青色的髮帶在冬風中輕輕飄風,此時他剛練完劍,額角沁出了絲絲的細汗。冬日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彷彿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明筠看着子稷這張英朗朗的面容,心砰砰的跳了好幾下。她捏了捏手掌心,微微低下了頭,心裏忽的冒出一股緊張情緒來。
「你怎麼過來了?可是穗子編好了?」子稷笑着問她。
明筠抿了抿嘴,抬起了頭,瞪了他一眼,道:「才不是。」
「哦?」子稷挑了挑眉,「那你來是做什麼?」
「難道我除了給你送穗子以外,還不能來了?」明筠不自覺的撇了撇嘴。
「自然不是,你什麼時候來我都歡喜。不過,你欠我一個穗子,我總惦記着,一瞧見你來,不自覺的就這麼開口了。」子稷如是道。他的聲音溫溫的,讓人聽着十分舒服。
明筠輕輕哼了一聲,嘴角卻壓不住笑意,道:「早著呢,我又不會編,什麼時候學會了什麼時候再說。而且,你別忘了,你也欠我一個呢。」她抬眼看着子稷,又道:「誒,你看,我欠你一個,你也欠我一個,咱們不如抵平了吧。賭注的事兒,不如就兩相免了?」
子稷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一些,問明筠道:「心裏話?」
明筠也沒直接回話,只抿著嘴哼哼了一聲。
子稷再次問道:「問你吶,心裏話?」 肖蓉的眼神發光,落在王賽仙的身上,無法再挪移開來了。
這個集顏值與才華於一身的青年天驕,王家大少,王賽仙。
沒想到,今晚居然真的再次見到他了。
肖蓉一下子感覺到自己的俏臉有些發燙。
「大哥。」王賽坤激動地喊了一聲。
跟王賽仙一同前來的也是一名青年男子,此時目光正好奇地打量著楚塵。
眾多目光的注視之下,兩人來到了楚塵的面前。
「大哥,這傢伙大言不慚,要將我們整個超跑俱樂部都拘留起來。」王賽坤迫不及待地開口。
聞言,王賽仙目光看向了王正岩,「那王所長還等什麼?為什麼不行動?」
王正岩暗暗叫苦不迭。
他很清楚王賽仙的身份,不僅僅是王家大少,同時也是特戰局的一員。
今晚這件事輪不到他來做主。
「這麼多破車子停在路上,嚴重阻礙的交通,不將它們統統都拉走還留着幹什麼?」跟王賽仙一同前來的青年男子眉頭一皺,「王所長,趕緊行動起來,儘快恢復這裏的正常秩序。」
眾人都懵住。
本以為王賽仙說的是反話,可青年人的意思,真的要將超跑俱樂部的車子都拉走?
「魚少……」王賽坤急了。
「住嘴。」王賽仙一喝,目光凌厲,掃了一眼王賽坤,「你當初要組建超跑俱樂部,我不反對,可是,你如果組建超跑俱樂部的目的,是在街頭鬥毆,那就趕緊將這個沒用的俱樂部解散了。」
王賽坤懵了。
大哥的出現讓他感到意外的驚喜,可沒想到,大哥居然沒有幫他。
王賽坤的面容一下子火辣發燙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事態的轉變令所有人都料想不及。
楚塵也意外地看了王賽仙一眼。
倒是王正岩很快反應過來了,大少親自發聲要扣押二少的車,這根本不用選擇。
馬上扣押!
很快,拖車呼嘯而來。
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之下,一輛輛千萬級別的超跑被拖走。
人群已經驚呆了。
「這個楚塵,能量滔天啊!」
「超跑俱樂部居然栽在他的手裏了。」
「有王大少在,超跑俱樂部的那幾個人動也不敢動。」
「你們以為王大少身邊那位就是普通人嗎?他叫楚小魚,名字很普通,可在京城誰不知道,楚小魚跟王賽仙是鐵桿兄弟。」
超跑俱樂部的成員們聚集在了一起,敢怒不敢言。
所有人都看着王賽坤等幾個俱樂部的創始人。
這種時候,就看他們的能力了。
總不能讓超跑俱樂部吃這麼大的虧吧。
肖蓉臉龐的笑容也完全消失,突然間覺得王賽仙也沒那麼帥了,簡直可惡。